毛猴——方寸之间的大千世界

 皇城根下的玩意儿 数百年间，紫禁城中或是歌舞升平，或是血腥杀戮，纷纷扰扰的帝王故事讲述北京的历史。不过，对于老百姓来说，那些走街串巷的民间艺人的手艺远比皇帝的故事更为重要。一代又一代的民间艺人借着祖传的手艺记录着皇城根下最真实的生活，展示着来自民间最旺盛的艺术生命力。民间艺人们不好意思说自己的作品是民间艺术品，他们只说是玩意儿，皇城根下的小玩意儿而已。 毛猴，听名字像是一种猴子，但它和猴子相差十万八千里。或许大多数外地人还不知道毛猴这样的北京小工艺品，但在北京，无论是八十岁老大爷，还是十多岁的小孩，无一不知晓毛猴。它就像一个暗号一般连接着这座城市不同时代的人们，诉说着这座城市的曾经、现代与未来。

毛猴是一种北京特有的民间艺术品，是陪伴无数北京孩子童年的北京玩具。相传毛猴起源于清同治年间，当时在宣武门外骡马市大街有一家药铺，名为“南庆仁堂”，当家的掌柜非常尖酸霸道。某日，药铺里一配药的小伙计又无端地被掌柜一顿臭骂，憋了一肚子闷气。到了晚上，小伙计整理蝉蜕时，偶然发现蝉蜕那尖尖的头壳和细小的四肢，像极了尖嘴猴腮的掌柜，不由心中一动，取来辛荑做身子，截取蝉蜕的头做脑袋，前腿做下肢，后腿做上肢，用白芨粘好，一个微缩版的“掌柜”便做好了。小伙计也就是图个开心，根本没有想到自己创造了一项风靡北京数百年的民间工艺品——毛猴。 在无意间世界上第一个毛猴就这样诞生了。这项有意思的手工艺品迅速在北京流传开来，成为了孩子们的玩具。微乎其微的材料成本、简单的制作工艺，让毛猴迅速风靡北京。毛猴是平民百姓的玩意儿，即使再贫穷的家庭都能为自己的孩子买一只毛猴。在老北京的庙会上，“买猴料，粘毛猴”曾是过年必有的一景，无论穷人，还是富人都会为自己的孩子买一只毛猴过节。简单中夹杂着精致、朴素中饱含着韵味，北京毛猴在数百年间依靠着它无穷的魅力从一代孩子传递到另一代孩子的手中。 半寸猢狲献京都，惟妙惟肖绘习俗。 白描细微创新意，二味饮片胜玑珠。 ——老舍夫人胡絜青 我们今天所看到的小玩意儿“毛猴”却有着大能量。在北京数不清的传统工艺中，能够流传到今天的已经不多了，而像毛猴这样依然繁盛的民间工艺更是少之又少。毛猴初看起来并不显眼，同那些北京的皇家工艺品相比，毛猴既没有华丽的色彩，也没有复杂的工艺。毛猴是彻头彻尾的民间工艺品，在它土得掉渣的外表下却有着来自民间的无穷力量。毛猴真正的韵味是需要时间去品味的，越看越有意思，它的幽默感都暗含在里面，不慢慢琢磨是体会不出来的。毛猴制作起来并不难，难就难在构思。毛猴没有面部表情，只能靠动态和造型来反映喜怒哀乐，最重要的是做出来的毛猴还得要别人看了笑得出声来。正是毛猴极强的生命力让它能够穿越数百年的历史，在众多华丽的工艺品都被历史所淹没的今天，依然那么生动地出现在你我面前。 随着时代的发展，当大多数工艺玩具都可以通过工厂批量生产时，毛猴依然不能够靠机器生产，必须依靠手艺人们一点一点地制作。在20世纪40年代到80年代初，由于工厂工艺品的普及，毛猴曾经销声匿迹。然而，也正是毛猴无法工厂批量生产的原因，在众多工艺品被工业化生产后，逐渐失去了艺术价值而消失，而毛猴依然保留着它浓郁的艺术魅力。 中国波普艺术鼻祖 今天，在全球掀起的环保热潮中，西方波普艺术因作品多用人们废弃的材料制作而成，取材也来自人们的日常生活，而被人们推崇，被称为“环保的艺术”。当现在很多年轻人崇拜西方新产生的波普艺术时，却忽略了中国古代波普艺术——毛猴。

毛猴的制作材料为辛夷、蝉蜕、白芨、木通等，极其低廉，低廉到不是专业匠人都买不到这些材料，只能靠自己去采集了。或许可以说，在中国没有什么工艺品的材料能够比毛猴更廉价了。辛夷是玉兰花越冬的花骨朵，做毛猴的身子。蝉蜕是老百姓俗称的知了壳，做头爪。木通是一种药材，做草帽。白芨是最早制作毛猴需要的胶水，把它捣碎了，兑点水一加热，就可以当胶使了，不过现在都改用乳胶了。 制作毛猴的材料低廉简单，制作工具更简单。一把刀、一把剪、一把镊子，这三样谁家都有的小工具就是制作毛猴的主要工具了。毛猴的制作程序是首先用剪刀把辛夷的头尾去掉，再剪下蝉蜕的头爪，用镊子夹着蘸了乳胶粘上去。等胶水干了后，一件毛猴作品也就完工了。 北京著名的毛猴大师肖占贵说毛猴就是一个很简单的工艺，只要手不是太笨，有些耐心，谁都可以做出毛猴。当然了，爱好者和大师还是有差距的。在他的工作室中陈列着上百个形态各异的毛猴。有唱京剧的，有耍杂技的，有玩乐器的，有跳天鹅湖的，有喝大碗茶的，有打NBA的，有求爱的，有穿婚纱的……众多形象各异的毛猴铺排开来，让人爱不释手。肖占贵说自己的毛猴作品题材没有什么限制，有时看到过什么就想用毛猴表现出来。在毛猴大师肖占贵眼中，毛猴爱好者与毛猴艺人之间的差距也不是无法跨越的，他说毛猴艺术的价值并不在于制作技艺，而在于制作者的想象力与制作者的人生阅历，因为毛猴就是一本写尽人生酸甜苦辣的书。 小玩意儿中的大师傅 62岁的肖占贵是制作毛猴的大师，他的作品多次获得国家大奖，并被授予毛猴技艺代表性传承人的荣誉。随着时代的发展，人们越来越注重承载着艺人情感的手工艺品，因此肖占贵的作品越来越受到人们的欢迎。现在的肖占贵还和以前一样，每天都在制作毛猴，唯一不同的是他现在需要将更多的精力放在指导徒弟方面了。肖占贵说年轻的时候自己一心只想着做出好的作品，但现在他不这样想了，他需要为自己奋斗了大半生的行业培养更多的继承者。

今天的毛猴既有着玩具的功能，也成为陈列的工艺品，受到越来越多的人喜爱，但肖占贵说永远别指望毛猴发大财。他说他只是一个手工艺人，他要做的就是想方设法把他的手艺练好，别的他不会考虑太多。肖占贵说自己的徒弟们也和自己一样都非常喜爱毛猴这项民间工艺，不然为了经济利益也没有人会来学毛猴制作。毛猴在数百年前是民间最便宜的工艺品之一，现在毛猴依然是最便宜的工艺品之一。 在人们越来越渴望获得手工艺品的今天，手工艺品的价格随着人们的需求水涨船高。然而，即使毛猴的售价涨十倍也不可能为手艺人带来很大的经济收益。如果以前毛猴十元一个，那么现在一个精致的毛猴也就一百多元。虽然毛猴成本低廉，制作工艺简单，但它是一项非常耗费艺人时间成本的工艺品。毛猴大师肖占贵说工艺品的价值在于它的独创性和艺术性，以流水线形式生产出来的工艺品千篇一律。肖占贵说一个手工制作的毛猴作品最少需要四到八小时，这还仅是简单的毛猴，是艺人对自我作品的复制品。如果想做一个没有样本，重新构思的毛猴作品，那要费的时间就更久了。肖占贵说自己创作新的毛猴作品至少需要十天以上，而一些大型的系列作品则需要半年乃至一年的时间才能完成。同时毛猴制作的过程需要非常小心，毛猴的主要材料蝉蜕非常脆，一个不小心，毛猴的手或脚断了，就让自己辛苦了数日的作品变成废品。 采访后记 现如今，肖占贵的毛猴工作室已经主要交给儿子来打理。肖占贵的儿子肖静是毛猴技艺的第四代传承人。在他眼里，创新是现代社会的一种标志，与时俱进才能够让传统的民俗文化得到传承，他有信心让毛猴这项传统的玩意儿在他手中发扬光大。 TIPS 北京毛猴寻踪 1.毛绣坊 地址：东城区光明路乙12号京城百工坊二楼 2.郭氏毛猴 地址：西城区后海大金丝胡同11号 （北京旅游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