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日报:15万民间中医绝活会不会绝代?
医药的发展有着悠久的历史,已成为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而在市场经济快速发展的今天,中医药的理论体系和临床诊疗方法不仅没有得到很好的继承和发展,反而竟有断代的危险!
民间中医传承“断档”
第二届国医大师张大宁说:中医文化源远流长,近年来我国中医发展遇到了一些困难,民间中医的传承面临着“断档”危险。
在农村边远地区,我国至少有15万名民间中医,他们长期处在有用、有益却“非法”的状态。《执业医师法》像高悬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制约着民间中医的发展,让民间中医不得不“无证行医”。
中国中医科学院医史文献所刘剑锋说:中医药来自民间,民间的实践是中医药产生、发展、壮大的土壤。无论是继承还是创新,都不能忽视民间中医药这一源头。
62岁的王永光是山东省滕州市一名民间中医。他从医40余年,治疗了不少疑难重症。原先的行医资格证过期,无法通过行医资格考试。这位自学成才的民间中医,竟成了卫生行政部门“打击非法行医”的对象。
民间中医是传承中医的重要力量。只有为他们提供宽松有序的发展环境,才能使更多的中医绝技薪火相传,促进中医药事业的繁荣与可持续发展。
获得诺奖的屠呦呦,正是受到东晋葛洪《肘后备急方》的启发,提取出青蒿素,最终让全球每年几百万人受益。葛洪的《肘后备急方》属于民间古籍。“青蒿一握,以水二升渍,绞取汁,尽服之”,就是屠呦呦发现和提取青蒿素的灵感来源。
乡村不起眼的小草,在民间医生手里就成了治愈疑难杂症的良药。中国社会科学院中医药国情调研组副研究员张小敏说,没有好的激励机制,缺乏传承的土壤和制度通道,这些宝贵资源处于自生自灭状态。政府需要铺设一条畅通的网络,让他们的价值得到认可和实现,为我国医药产业提供不竭的创新源泉。
国家卫计委副主任、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局长王国强说:当前重点要在挖掘整理流传于民间、尚未得到政府指定机构认证的诊疗技术、方法、方药和器械的基础上,总结规范,研发为中医药适宜技术、医院中药制剂、中药新药、中医诊疗设备,并加以推广利用。
“中医+西医面临困境”
中医标准化、现代化、国际化等,实质就是以西医为尺度来衡量、诠释或改造中医。中西至今还停留在技术的层面;
仝小林是1977年进入北京中医药大学学习的。他一边学着中医的经典,一边学着西医的解剖课。特别是在中日友好医院工作的18年,经常是中西医一起会诊,相互对话,取长补短。多年的从医经验告诉他,中医如果不懂西医,就如同缺了一条腿,看不懂化验单,不会看检查结果,在现代医学环境中就丧失了话语权。中医学习传承要打好基础,同时也要深入了解西医,借鉴现代医学的长处,借助现代科技推动传统医学的发展。
1956年以来,我国大力提倡中西医结合,相继提出了中医系统化、规范化、客观化、微观化、标准化、现代化、国际化等等。这么多的“化”,实质就是以西医为尺度来衡量、诠释或改造中医。
仝小林认为:中西医结合面临困境。很多人中医底蕴不深、西医基础不牢、中西医知识融合不够,没有突破中医和西医的局限,没有建立起独立的思维方式和理论体系。
2015年10月25日,第二届国医大师李士懋病逝。新中国成立以来,我国评选出60位国医大师,逝去的已经超过1/4。作为北京中医学院的首届毕业生,李士懋挥之不去的危机感是:中医严重西化,后继乏术,医治范围逐渐缩小。他生前最担忧的“惟西医才科学”的导向,带来了极大的负面影响。改造、诠释中医的人桂冠满头、名利双收;按中医固有规律继承发扬祖国医学的人却遭冷遇。长此以往,谁还去学经典?谁还去继承祖国医学?这就导致了中医学术萎缩,改造中医之风盛行,势将湮没、摧毁中医。取缔中医行不通,但改造中医很有可能,堡垒是最容易从内部攻破的。
中医和西医是两套不同的医学体系。从最初的简单混合,到有机结合,最后到完全融合,这是中西医结合的发展趋势。如今中西医结合还停留在技术层面,像尚未捅破的窗户纸。单纯戴着现代科学的眼镜来审视几千年的医学智慧和经验,并不是挖掘传统医学证据基础的唯一办法,需要跳出既有方法的框框。
临床和基础严重脱节
能看好病的中医越来越少,问题出在中医教育。现有的中医教育比照西医教育模式,讲基础的不上临床,一些中医院校毕业生不会看病
年过九旬的全国名老中医宋祚民,曾让一名刚满6岁的吴姓女孩起死回生。他在医家禁区“脑户穴”下针,针深至1寸半时,病人突然深呼吸一下,他加快捻针次数,心动也开始加快加强,并为患儿开了数十味中药,让患儿由昏迷变清醒。患儿第二年上学读书,智力与一般儿童无异。
如今,临床上能看好病的好中医越来越少,问题出在中医教育上。中医教育比照西医教育模式,临床和基础分离,讲基础的不上临床。《内经》虽是纯理论,但也是指导临床的理论,如果没有实践的品味、思悟,怎能讲清《内经》的理论?
中医院校毕业生不会看病,原因在于院校教育和临床实践脱节。中医院校教材依然按传统分类向学生传授知识,停留在传统经典,到临床上感觉不知所措,对不上症,辨不清病。他建议,大学教材应由各专业委员会参与联合编写,而不单是由大学教师专门来编写。只有让临床和教学有机结合,在继承上创新,在创新上继承,突破传统理论的局限,才能在临床实践上丰富传统理论。
“纵观学校培养的中医大师、名家,凡是看病好的,没有一个不是熟练掌握经典的。”在北京中医药大学副校长谷晓红看来,读经典是教书、跟师与临床的基础。北京中医药大学、成都中医药大学、黑龙江中医药大学、陕西中医药大学目前正式开展“中医经典知识等级考试”。像英语四六级一样,中医经典知识分级考核,考试内容是《黄帝内经》《伤寒论》《金匮要略》和《温病学》。
“经典是基石”。中医教育应不断尝试将传统教育的精粹融入现代教育体系之中,构建适应现代社会发展的中医教育体系。
正如有些民间中医所说的:不能合法行医,自身的生存都有问题,何谈传承?面对中医药传承发展的诸多问题,不由得我们深思:5年,10年....中国民间中医的绝活还能留存多少呢?